横穿谅山
2020-01-16 20:36:41
  • 0
  • 0
  • 0

 

谅山这个名字,对许多人来说,多少有点神秘。历史上,它与中国有着割不断的千丝万缕的关系。谅山占居着重要的战略位置,因为它是整个印度支那半岛与中国大陆连接的交汇点和主要通道口。在过去战争时期,它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国际经济合作加剧的今天,它又成为各国企业瞄准的黄金要道。

1996年,我在完成创建凭祥电视台的工作后,上级又任命我为凭祥市委副书记,主管宣传及对外贸易、外事、口岸、旅游等工作。因此我去谅山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谅山印象

谅山位于越南北部,全省现有人口70多万人,面积8178平方公里。谅山与中国的凭祥和宁明县接壤。其中,在与凭祥市毗连的地段中,既有友谊公路口岸和同登铁路口岸分别与凭祥的友谊关口岸和凭祥火车站口岸对接,又有新清经济贸易区与凭祥的浦寨边贸互市点相连,形成两国通商通贸及人员出入境最密集的地段。因此,这几年来,谅山与凭祥的经济贸易旅游合作最为活跃。谅山成了越南面向中国的最大门户,而凭祥则为中国通往越南最大最便捷的陆路通道,二者构成了连接中越两国的最大桥梁及纽带。从某种意义上看,谅山对外开放主要是而向凭祥开放,同样,凭祥对外开放也主要首先面向谅山开放。尽管谅山与凭祥在行政建制级别上难以对等,谅山是省级,凭祥只是中国的县级市,但是,随着双方经济联系的加深以及发展地方经济的利益驱动,谅山省的官员不得不以实用主义的态度俯首面对现实,不得不放下“架子”,“委居”与凭祥打交道。而正是这种虽不是很情愿却又不得而为之的“非等级”交往,恰恰给谅山省经济的快速发展带来了极大的刺激和推动。

  其实,虽说谅山是一个省,但其在项目审批、口岸管理及贸易经营等权限,却还比县级市的凭祥逊色。当然,这主要是国情不同的缘故,但从经济联系的角度看,拥有何等的经济活动支配权力,这是最重要的。既然双方经济支配权大体相当,双方的合作就有了平等的前提和条件,看不到这一点而一味强调对等交往,必然会与发展的机遇擦肩而过。这正是最初我与谅山省各部门负责人打交道时所反复强调并最终说服他们接受的观点。

记得我第一次到谅山,是1996年初首次出防河内时乘车穿城匆匆过了一眼,对谅山市区的模样只是有点初步印象。同年8月,我受凭祥市委市人民政府的委派,正式到谅山造访省贸易旅游厅,邀请对方协助将于秋天举办的1996年凭祥中越边境商品交易会在越方开展招商招展工作,并与其官员举行第一次非正式会晤。

  那天上午9时,我与随行的市边贸局、市政府驻谅山办事处筹备组的负责人一起,准时驱车来到友谊关,准备出境。为方便起见,我们几个人都拿边境通行证。这是一种由两国边防管理机关特许的双方边境居民在指定区域内出入境使用的证件,其特点是验证手续简便,不象持护照那样繁锁,还可多次使用,期限最长达1年。当然,持此证出境最远只能到谅山。由于工作需要,我们在边境地区工作的同志一般都办有这种证件。

在友谊关口岸验证出关后,我们即越过零公里处,来到越方关口。此时,谅山省贸易旅游厅前来迎接我们的车辆已在此等候。我们简单办完过境手续后即上车直往谅山市区赶。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谅山市虽为谅山省会城市,但其行政建制级别与县是同级。因为越南不象中国,还有地区或地级市,越南省以下即是县,厅级与县级是平级的。

  由越方友谊关口沿越南1号A公路往谅山方向走,首先要经过著名的同登镇。那是谅山省最靠近中国边境的城镇,并因其拥有一座国际火车站而驰名。若从我友谊关右辅山顶鸟瞰,则同登镇全貌尽可入眼。正好几个月前中越铁路国际联运刚恢复运行,同登国际火车站现在已开始热闹了起来。同登还是最早和凭祥人做起边贸生意的地方。早在中越两国关系尚未恢复正常化的80年代末期,同登和凭祥的边民便自发在紧靠边界16号界碑的山坳草地上谋起了当时被看作是违法的易货贸易,人称“草皮街”。不久,这一似乎带有原始交易形式的“草皮街”连同它旁边的一个名叫“弄尧”的小山村,便一夜间成名,中越边境互市贸易的恢复发展由此而始。后来由广西电视台拍摄并在中央电视台播出过的电视连续剧《边贸女人》,其故事原形就产生于此。同登人应该算是越南人当中敢于冲破禁令与中国人做起边贸生意的第一个吃螃蟹者。也正因此,同登镇在中越关系恢复正常化以后的三、五年内,便迅速发展,旧貌换上了新颜,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明显大长了一步。和平的果实首先被这里的人们尝到了。

  出了同登,公路帖着那特有的“三轨”铁路继续向前延伸。由于越南通行的列车多是按法国人当年修建的“米”轨路基设计,而中国列车则必须走比“米”轨要宽的标准轨铁路,因此,在抗美援越初期,中越双方为保证中国列车能直接运送物资到越南本土,便从凭祥边境往越南铺设既能保证越南列车行驶,又能让中国列车通行的三条轨道铁路,这就是越南北部特有的“三轨”铁路。这种“三轨”铁路一直铺到河内近郊,且现在仍在正常使用,只是,因中国列车的“久违”,那根靠边的标准轨道已满身锈迹斑斑,很是沧凉。

  正巧前方迎面缓缓驶来一列爬在“米”轨上的地道的越南火车。这可是我头一回在越南看到的火车,只见车头很小,整列只挂5节车厢,爬行的速度慢得出奇,更有趣的是,每节车厢的门都躺开着,且门口都挤有或蹲或站着的不少兼得“兜风”的乘客,像在公园内乘坐观光电车似的悠然自在。难怪有人曾编出笑话,说在越南乘坐火车,可从头一节车厢跳下车解手后尚还能再从后节车厢赶爬上车,以此说明越南火车行驶之慢。

初会梁登宁

从同登到谅山市约有10余公里路程,不用半个小时我们就来到了谅山省贸易旅游厅办公的地方。

  下车后,我出于对一个陌生地方的好奇首先环视周围,发现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院内只有一栋三层的办公楼,楼前傍放着两辆小轿车和几十辆摩托车,楼的周围则是种有各式各样的花木,尤以三角梅最多。据我所知,越南无论是机关还是住宅,都很注重庭院绿化美化,这不失为一个优点。当我们欲上楼时,只见刚才接我们的那辆兰鸟小轿车转头又驶出了门,说是去接厅长,我猜那大概就是厅长的“专座”了。

  来到位于二楼的会客室,负责接待我此行的陶副厅长及两位进出口科的同志忙着招呼我们就坐,并热情倒水送茶,还拿出许多毛荔枝和龙眼让我们品尝。由于我的几位随员都能讲越南语,且他们与主人又是老相识,所以便自由式地七扯八扯了起来,权当没有我这个主角在场。约过了一会儿,陶副厅长才通过翻译对我说,他们的梁厅长现在还在省主席那里开会,等会才能来见我,因此先由他跟我洽谈。我随即把这次来访的目的告诉他,并递上以凭祥市人民政府名义邀请谅山省贸易旅游厅协助为1996任祥中越边境商品交易会在越方组织招商招展工作的公函。陶副厅长按过公函后,首先表态乐意接受邀请,并表示尽力发动越南企业到凭祥参加交易会,还说,这也是越南产品进入中国市场的良好机会。我直接追问,能不能预订30个展位?陶副厅长说,30个太多了,可先预订20个展位。我最后同意就按20个展位预订给越方。正谈到此,第一主人,即谅山省贸易旅游厅厅长梁登宁笑咪咪走进了会客厅。他首先与我握手,并带着不知是好奇还是惊奇的眼光,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了我一遍,然后连夸我年轻帅气,似乎有点不服气的样子。我也及时回敬他,称他已是凭祥多数人认识的新闻人物,因为在去年接受凭祥电视台记者采访时,他的表现给电视观众留下了较深印象。梁登宁听后流露出一种疑惑,“不会吧?”我旁边的随员赶忙答话“你别忘了,黄同志现在还在兼任凭祥电视台台长哩,他当然最有发言权啦!”这回梁登宁真的开怀大笑了起来。

  梁登宁是位地道的谅山本地人,长着一张黝黑发亮的脸,身材偏矮,体态前凸,整个身子看起来已明显比例失调。但他也有一大优点,就是那双不算很大的眼睛,却时时都那么炯炯有神,加之他又性格开朗,能言善谈,因此,总给人以一种精力充沛、活力十足的感觉。这可是我在越南地方官员中少见的一种神态。

  我与梁登宁其实在1995年9月的凭祥浦寨商交会上已见过一面,那时是我安排上海电视台和凭祥电视台联合对他进行采访,当时我就发现这位越南老兄镜头感不错,也挺能“侃”,因此对他印象颇深。如今在谅山正式会面,我和他都有一种随缘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使我们都非常乐意相互交流思想、交流各种意见。当然,后来的事是我始料不到的,我和他此后竟连续4年常打交道,彼此成了挚友,成了跨境合作的亲密伙伴。

  梁登宁见我也很健谈,便引入如何加大谅山与凭祥经贸合作的话题。他说,这些年来,凭祥每年都举办边境商品交易会,这对推动两国贸易尤其是边贸的发展起了较大的作用,谅山省也考虑学习凭祥经验,从明年起每年在谅山举办秋季友谊国际商交会,希望这一活动能得到凭祥方面的支持。我说,办商交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产品促销,帮助企业找市场,二是政策推介,宣传本地的开放政策和具体措施,包括招商引资政策。抓住这两个商交会的意义才能真正实现。我表示,谅山方面今后要举办商交会,凭祥市政府当然要积极给予协助,因为,双方本来就是合作伙伴,只有加强合作,双方才能互惠互利,共同发展。梁登宁对我的看法表示赞同。接着,我还向梁登宁通报了中国国务院不久刚发出的关于进一步鼓励开展边境贸易的通知的主要精神,并介绍了中方最新边贸政策的操作方式及其对中越边贸产生的正面影响。梁登宁听我介绍之后非常高兴,对中国的政策大加赞赏。

  后来,我们还谈了边境开放的其他问题,如边贸市场建设与管理、打击走私活动、鼓励中方企业到谅山投资等等。我顺便提出建议,希望谅山主动争取国家支持,在同登或在浦寨的对面,建立特殊经济区或自由贸易区,吸收国际资本的投入,以此带动谅山边境经济的全面开放与搞活。梁登宁对我的建议也颇感兴趣,并说,他们也有这种打算。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梁登宁厅长和陶副厅长一起陪同我到酒家用餐。席间,梁登宁非要跟我喝交杯酒,说是认定交我这个朋友,我无法推脱,只好跟他连干了几杯谅山自产的米酒。后来,我们干脆用“土话”——一种中越双方边民几乎都通用的方言,亲切攀谈起来。我的家乡离凭祥不远,因此,凭祥的“土话”我基本会讲。梁登宁的家乡就在紧挨着凭祥的边境线上,所以,其使用的“土话”更与凭祥毫无差异。梁登宁还称赞我“土话”讲得准,并说,真想不到南宁派来的干部也能讲“土话”。我只笑不答。

  午饭后,梁登宁真像朋友似的要带我去逛街。先到省委、省政府所在地望一望,再转到还在动工兴建中的人民公园,最后来到谅山最大的购物点——谅山交易场。这个交易场由省贸易旅游厅建设并管理,属于梁登宁他们的地盘,因此,我倒是有兴趣认真看一看。

  眼前这座谅山交易场主楼共有三层,两旁还有些平房铺面,后面则连有一大片临时搭棚的摊点,其规模与凭祥市区的交易场大体相当。走进交易场主楼内,只见各式摊点上摆放的商品,绝大多数为中国货,尤以轻纺、日用百货、五金交电等传统产品居多,简直就像是中国商品展销会。梁登宁向我介绍说,这里的商品交易有零售也有批发,成交量比较大的是批发,越南内地许多商贩都来这里批发中国商品。我笑着对他说:“多亏有边贸,要不你从哪弄那么多中国商品进来?”他这回也只笑不答。

  出了交易场,我就得和梁登宁告别了,因为,按计划下午得赶回凭祥。梁登宁挽留我在谅山过夜,我说,下回吧!接着,我们握手互道再见,并约定今后要像亲戚一样常来常往。随后,梁登宁叫他的副手陶副厅长送我们到零公里处出境。

跨国互市区构想

  

从谅山回来没多久,我就开始琢磨着怎样推动谅山扩大开放的问题。那时凭祥市委一班人已有这样的共识,即凭祥下一阶段的开放,必然要求对面谅山也要有相应的开放对接举措,否则,单面开放的实效将被大打折扣。这样,积极促进越南谅山的扩大开放,也就成了凭祥市加快发展的一个长远策略,而实施这一策

略,自然又压在了我的肩上。

  我首先请来广西社会科学院的专家共商此计。大家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应以项目拉动为突破。随即由专家执笔提出了关于建立由中国凭祥的浦寨和越南谅山新清两地连接而成的跨国互市区的设想,并开始大造舆论。此后,我又在不同场合给越方频频吹风,让越方理解我的“设想”。

  位于中越边界15号界碑两侧的浦寨和新清,过去都是不起眼的小山村,浦寨属中国,新清属越南,二者同在一个山谷中,相距仅一步之遥,并有公路相连。浦寨占地仅1.5平方公里,新清稍多一些,约2.5平方公里。浦寨从1993年起开发建设,昔日山寨变成了国际商贸城,现在浦寨已成为中越边境最大的边贸市场,年成交额近10亿人民币,而新清则尚未开发,至今只充当简易的贸易物流通道。我们的“设想”就是希望越方抓紧开发新清,使新清也成为一个山间国际商贸城,以便与浦寨形成对接,然后再建设两国政府同意将浦寨——新清连接成跨国互市区并加以封闭管理,实行“货物出关不出境,入境不入关”的准自由贸易区管理模式。应该承认,我们的“设想”是大胆的,也是并非不可行的。

  1997年初春,我通过熟人关系,请来中国国际经济咨询公司的专家,辅助我开展“关于建立中越浦寨——新清跨国互市区”的项目研究与论证。为征得越方的配合,我还特地赴谅山会晤谅山省贸易旅游厅厅长梁登宁和谅山省计划投资厅厅长黄文同,请他们协助提供新靖的有关资料并配合开展该项目的研究,从而确保了此项工作的圆满完成。

  几个月后,由我提议并具体策划召开的“中越边境区域经济合作开发国际研讨会”,如期在凭祥举行,会议的议题只有一项,即评估论证由中国国际经济咨询公司提交的《中越浦寨——新清跨国互市区项目研究报告》。为了使该研究报告能够引起越南高层政策研究机关的关注,会前我又专程赴河内向越南国家贸易研究院通报情况,并邀请他们派代表团到凭祥参加研讨会。越方对此很重视,派出了以贸易研究院院长黎日识为团长的12名专家代表团准时赴会。这样,中越两国经济专家及相关学者便在研讨会上,就建立中越浦寨——新清跨国互市区的必要性、可行性和具体运作方式,展开了深入而又广泛的论证与磋商,最终达成了可供两国决策机关参考的合作开发意向。越南专家代表团团长黎日识院长在会议结束前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高度评价由凭祥市人民政府和中国国际经济咨询公司合作进行的关于建立中越浦寨——新清跨国互市区的研究论证工作,表示回国后将尽快以他们研究院的名义,把这次研讨会的成果报送越南总理办公厅及国家计划投资部、贸易部等,以期引起这些决策机关对谅山边境开发开放的高度重视,进而加快越中边境区域经济合作的进程。听完黎日识的讲话后,与会的几位谅山省代表,脸上都纷纷绽开了满意之容,梁登宁更是激动得情不自禁要求即兴发言,他说:“感激凭祥市委市政府,感谢黄东日同志,由于你们的出色工作,使得越南国家有关部门越来越重视谅山边境的经济建设和贸易发展,谅山省将进一步做好各项基础工作,迎接越中边境开发开放高潮的到来。”

  事情的发展比我意料要快。9月11日,即研讨会过后三个多月的时间,越南总理签发了越南总理府(1997)第748号文件,决定加快越南北部边境对外开放和搞活经济,特许在谅山省友谊、同登、新清等地建立口岸经济区,并在新清设立保税区和贸易加工区,享受国家给予的特殊优惠政策。获悉这一消息的当天,我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谅山的开放,终于迎来了天大的机遇,而中越边境区域经济的合作,也终于有了全面启动的前提和条件。在随后的凭祥第五届对越贸易展览会暨首届中国凭祥边关旅游节期间,我这个组委会总秘书长还专门为谅山省贸易旅游厅厅长梁登宁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请梁登宁向中国客商介绍越南总理府(1997)第748号文件的精神和谅山省贯彻这一文件精神的主要措施及重大招商项目,让梁登宁在凭祥又神气了一回。

  11月中旬,凭祥市委、市人民政府决定组建凭祥市经济代表团出访谅山,代表团正副团长分别由市委书记和市长担任,我受命担任代表团秘书长,负责安排访问的全部事宜。考虑到这是凭祥有史以来出访谅山规格最高、规模最大的代表团,为确保访问成功,事先我从访问行程、会谈方案、拜会人员、参观地点、住宿安排、新闻报道等都作了非常细致而认真的准备,并就此与谅山省负责接待与陪同的省贸易旅游厅厅长梁登宁举行了两次会晤,确定访问安排事宜。其他都好说,但有一项安排却要经过一阵折腾后才得以落实。这便是我方提出代表团要拜会谅山省人民委员会主席或副主席,而对方迟迟不予回复,我估计他们是被级别不对等所为难。我三两头催梁登宁,要他也给省领导开导开导,为了经济合作,为了发展睦邻友好关系,希望谅山的领导应该更务实一些。最后直到代表团抵达谅山住进宾馆的那一刻,梁登宁才急急忙忙告知我,谅山省人民委员会常务副主席段伯然拟定次日上午会见我代表团。至此,我才大松了一口气。整个访问总算都能按我方的意愿安排。

  凭祥经济代表团对谅山的访问是非常成功的,代表团不仅能够拜会了谅山省人民委员会的主要领导,还与省委经济部、省贸易旅游厅、省计划投资厅、省科技与环境合作厅以及省直属公司的负责人举行了两轮会谈,就凭祥与谅山扩大经济贸易合作的诸多问题,进行了富有成效的磋商,达成了许多新的共识和合作意向。另外,谅山方面还专门就实施越南总理府第748号文件的相关技术性问题,征询了我代表团的意见,从而显示了双方在今后的开发合作上有了更多的默契。而对我来说,同样也有新的收获,因为在这次访问中,我与身为谅山省人民委员会常务副主席的段伯然交上了朋友,且两人后来的交情一直不错。

  1998年春节过后不久,梁登宁陪同越南贸易研究院政策管理科科长黎郑明珠女士和谅山省实施748号文件办公室主任梅春忠等专程来到凭祥拜会我,向我通报越方关于开发新清经济贸易区的规划要点,并称要征询我的意见,还希望我能献计献策。看见来访者如此诚恳,我便俨如专家般对他们介绍的规划逐一进行了点评,最后还提出三点意见:第一,新清的开发规划一定要高水准,不要搞“短、平、快”,应着眼于长远,这点浦寨已有教训,越方应该完全可以避免;第二,新清开发过程中,一定要注重旅游功能的实现,未来的新清应成为中越边境的旅游热点;第三,新清的开发要特别注意环境保护问题,尤其是生活污水和垃圾的处理,应该要优先考虑,并加以认真对待。我发现在我提意见的过程中,黎郑明珠这位来自河内的真正专家,都一一作了笔记。当然,我的意见管不管用当无从考证,但有一点是要承认,后来新清的开发规划的确比浦寨要好。

  又过了些日子,我应梁登宁的邀请,到谅山参加那里的传统“庙会”活动,并考察旅游景点。我知道,每年谅山“庙会”总是引来成千上万的中国边民,梁登宁他们想趁此时节打造谅山旅游,这当然是一个不错的策划。然而,那天他们捧出来的所谓“三山两洞”的旅游产品,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三座不起眼的小山,无非是山上也有座破庙,可供游人烧香拜佛,仅此而已。而两个山洞皆不深不幽,更无“奇”可言,只有一个洞当年在抗美救国战争时曾作为越南人民军后方医院,还算是有点历史,但若与桂林的溶洞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见此状况,我不得不给他们拨了一盘“冷水”。我心平和气地跟梁登宁讲,谅山的旅游定位,应以吸纳中国旅游为主,而中国游客对越南的山和洞之类的自然景观是不会有兴趣的,因此,应该好好研究中国游客的需求,改变一下思路,重新包装推出一批能让中国游客有“玩”的景点来,要不然,谅山的旅游是很难有新起色的。我接着提示,可否围绕越南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做文章,特设一些人文景观,让中国人到谅山后就能感受到越南独具特色的文化,领略到越南的风情。梁登宁似乎对我的直言有所不悦,但又一时找不出辩驳的理由,只好以一句“我们要研究研究”敷衍了之。

  我知道我伤了他们的自尊心,扫了他们的兴。但我所提的意见是那样肯切中理,直点要害,令他们不得不作认真反思。也正是这一点,梁登宁过后对我则多了一分尊重。因为他知道我不仅谈起经贸头头是道,而论起旅游同样也口出新招。半年前由我策划并一手导演的首届中国凭祥边关旅游节开幕庆典活动,就使他大为惊叹,连他们国家旅游总局副局长裴春日观后也都大加赞赏,他怎能不折服呢?所以,他知道我也有“厉害”的一面。

跨境合作第一回

  

1999年是中越关系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年。先是年初江泽民总书记和越共中央总书记黎可漂在北京联合发表声明,确定了中越两国构建面向21世纪新型关系的原则框架,即“长期稳定,面向未来,睦邻友好,全面合作”。两国最高领导人还同时承诺,两年内要解决两国历史遗留的陆地边界问题和北部湾划界问题,把一条和平、安全的边界带入新世纪。后来则是,朱镕基总理于11月份对越南进行了首次正式访问,并在河内与越南总理潘文凯共同发表声明,宣告两国陆地边界问题业已圆满解决。再随后不久,即年末的12月30日,两国外长分别代表两国政府在河内签署了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中越陆地边界条约》。

  应该说,中越关系的“看涨”,对凭祥、谅山等两国边境地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而如何趁势而上,通过扩大对外开放加快边境地区经济的发展,便是我等作为边民“父母官”所要优先考虑的“大局”。

  其实,1999年无论是凭祥还是谅山,都上演了几台体现和睦合作,旨在促进开放兴边的“重头戏”。而两边负责“导演”这些“戏”的又正是我和梁登宁。我们一方面要真诚合作,友好“协办”;另一方面则暗中较劲,看谁的“戏”演得更好。一时间,零公里两边好戏连台,各路宾客纷至沓来。由谅山省贸易旅游厅主办的99秋季谅山友谊商品交易会,先期于9月初举行。应该承认,谅山这回办会水平有了明显进步,加上又有越南贸易部副部长胡训严亲自前来剪彩,因此,无论是形式还是实际成效,都是空前的。我和凭祥市市长率代表团出席了开幕式,并向梁登宁表达了由衷的祝贺。另外,我还对他的办会水平给予了较高评价。开幕式结束后,主人还安排了一场绝对特别的酒会,由越南贸易部副部长胡训严、谅山省人民委员会主席杨公石及其常务副主席段伯然,一并宴请凭祥代表团成员。据我所知,这是凭祥市领导在谅山受到的最高规格接待,我和市长皆有受宠若惊之感。酒会间看见梁登宁那极为得意的神态,我不由对他的这翻特意安排深为佩服和感激!同时也对他增加了几分尊重。

  在同一时间举行的也是由谅山贸易旅游厅主办的“越中经贸合作形势恳谈会”上,我应邀作了题为《关于中越经贸关系的几个问题》的专题报告,深入分析了造成中越经贸合作中存在的贸易不平衡、贸易方式不规范、经济技术合作互信程度不高等诸多问题的原因,提出了全面提升两国经济贸易合作的一系列对策建议。我的报告,引起了到会的越方各类人士的强烈反响,越南贸易部、工业部以及谅山省的领导,都给予积极评价,越南贸易研究院院长黎日识则评述我的报告是研究越中经贸关系的“新思维”,值得重视和运用。会后梁登宁也一再感激我,说我的报告又帮了他的忙,使他主办的会议更有了实效。

  金秋十月,边关凭祥处处喜气洋洋。由我受命策划并具体组织操办的凭祥第七届对越贸易展览会、第二届中国凭祥边关旅游节和首届中越边境“友谊小姐”邀请赛,在同一天内分别鸣锣开幕了。这回我可又让梁登宁他们大开了眼界。这三大活动,创意之新颖,规模之宏大,场面之热烈,安排之井井有条,都是他们想象不到的。凭借这三大活动,凭祥、友谊关、浦寨,乃至整个中越边境,再次成了众多媒体关注的热点。

  再令人欣慰的是,1999年末来自凭祥与谅山的口岸及边贸点的统计表明,当年两地的贸易成交额又创下了新记录,出入境旅游人数也比上年有了大幅度增长。

  当人们欢欣鼓舞地迎接新千年到来的时候,我和谅山那边的梁登宁又在合计着一项新的策划:建议凭祥与谅山在浦寨和新清联合举办一次名副其实的跨国边贸旅游交易会。

  我们的建议很快得到凭祥和谅山省决策层的首肯。接下来的事就是怎样操作了。显然新的合作又把我和梁登宁捆在了一起,我们俩共同挑起了具体策划并具体负责筹办这头一回跨国交易会的重任。

  总体策划方案由我挂帅拟就,并首先报经凭祥市领导层审议通过,最后提交谅山省领导层审查批准。策划方案确定之后,一项冠名由中国凭祥市人民政府和越南谅山省贸易旅游厅联合主办,名为“2000中越(浦寨——新清)边贸旅游交易会”的跨国办会系统筹备工作,便在凭祥和谅山同时展开。凭祥负责设在中方浦寨的主会场的招商,谅山负责设在越方新清的分会场的招商。为确保两地筹备工作的同步进行,我与梁登宁先后举行5次会晤。在最后协商开幕程序上,我的意见又占了上风。双方同意,先是浦寨主会场举行开幕仪式,一个小时以后再到新清分会场开幕,由于时差1小时的因素,两边开幕时间都定为上午9时;越方贵宾需要首先过境到中方参加开幕活动,然后再与中方贵宾一道跨境回越方参加开幕活动。另外,双方还商定,交易会期间两国客商可凭身份证过境进入对方会场。

  当筹备工作全部就绪之后,标志着凭祥与谅山跨境合作进入全新阶段的“2000中越(浦寨——新清)边贸旅游交易会”,在又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在中越边境15号界碑的两侧,分别隆重开幕了。

  那天一大早,我即来到浦寨,作为交易会组委会的秘书长,我必须赶在开幕前重新检查一遍所有的准备工作,以确保万无一失。我还过境查看了新清分会场,见到梁登宁也已在那忙乎,我们彼此心早就连在一起,此时只有共同祈祷合作成功。离浦寨主会场开幕时间尚有20分钟,我便率组委会的几位成员排队站在15号界碑旁,迎候越方贵宾过境。当看到越南谅山省人民委员会常务副主席段伯然、越南国家旅游总局副局长阮富德等率越方数十名贵宾代表列队款款向我这边走来时,我的心头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快感。我想,有了今天这一史无前例的开局,中越边境经济合作走向更成熟的自由贸易模式的彼岸,应该不会太远了。

  披着深秋宜人的晨曦,中越两国贵宾同时走到了已被装扮得五彩缤纷的浦寨主会场,广西壮族自治区副主席张文学代表中方热情欢迎越南贵宾的到来,并与客人一一握手问候。北京时间上午九点正,开幕典礼隆重举行,浦寨倾刻间充满着热烈、祥和的气氛,四处回荡着友谊与合作的欢歌笑语。

  气势恢弘的主会场开幕典礼结束后,中越两国上百名贵宾又结伴走过边界,来到距浦寨主会场仅几百米的越方新清分会场,参加由越方主持的开幕式活动。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跨越两国,参加两次同一内容的开幕仪式,这不说是世界罕见,恐怕也是少见吧!

  此时的新清已今非昔比,随着第一期开发项目的相继竣工,作为越南旨在扩大北部开放的第748文件的“宠儿”,其已开始显露出令商家垂涎的魅力。今天,这个越南北部最前沿的新兴商埠,第一次披上了节日的盛装,也第一次迎来了如此众多的客人。河内时间上午九点正,越南新清分会场开幕式活动在新落成的商品展览中心举行。来自首都河内的越南艺术家表演了表现和平与发展的民族歌舞,让中方来宾深深领略了一番那别具风味的异国情调。数千中国客商还没等开幕式结束使涌进展览中心的大展厅,争睹越南参展商品或开始洽谈交易……

  当新清这边的开幕式曲终人散时,我找到了梁登宁,我们在相对无言几刻之后,突然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是一对异国朋友情真意切的拥抱,也是一对合作伙伴共享成功时的拥抱!……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和梁登宁心里都清楚,这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们互相拍拍对方的肩膀,遂转身又各忙各的去了。毕竟,我们共同操办的事情还没有最终划上句号。

  办完“2000年越(浦寨——新清)边贸旅游交易会”之后,我因工作需要随即调离凭祥。临走前,我专门约梁登宁到新清话别,我们相互倾述了这些年来的合作与情谊,并深深为对方祝福。我突然发现,我不仅对边关凭祥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怀,我对域外的谅山、新清以及那里熟悉的人们,同样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最新文章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