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东日

1950年1月18日，新中国诞生不久，中国和越南便建立外交关系。越南成为较早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几个少数国家之一。70年建交史，风雨不断，中越两国关系在磕磕碰碰中前行。既创下了举世瞩目的友好范例，也酿出双方都值得反思的惨痛教训。未来中越关系该如何在巩固中求发展，已引起不少有识之士的关切。

70年回望：有得也有失

回望中越建交70年来的历程，有得也有失，有经验也有教训。就经验而言，中越邦交70年昭示着这样的外交理念：和为贵，务实互惠才能互利共存。70年中越关系的变迁大体可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为两国建交后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同志加兄弟”时期。这一阶段堪称特定时代国与国之间特殊关系的典例。在这长达20年的特殊友好时期内，中国为越南的民族解放事业尽足了道义。第二阶段为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末的“冷淡对峙”时期。造成这一变故的原因在此暂不追论，但有一条是要确认，越方负不可推却的责任。“对峙”的结局是双方都付出了代价。好在这种“对峙”没有太过长久。第三阶段为整个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的“恢复、磨合与全面合作”时期。两国关系由恢复正常化、宣告“结束过去，开辟未来”，到为解决历史遗留问题而不断“磨合”，再到启动全面合作、促进睦邻友好。应该说，这一阶段两国关系发展态势是积极和良好的。最成功的经验是，两国本着尊重历史、友好协商的原则，通过谈判解决了陆地边界划界问题和北部湾划界问题。这是两国友好合作的丰碑。第四阶段为从2008年至今的“建立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时期。两国关系在“长期稳定、面向未来、睦邻友好、全面合作”的十六字方针以及永做“好邻居、好朋友、好同志、好伙伴”的四好精神指导下获得全方位发展。两国高层保持互访，政治互信进一步增强。两国经贸合作突飞猛进，贸易额连年增长两位数以上。当然，两国关系同样也有不少教训，如1979年关系恶化至兵戎相见，2014年因突发事件又引发两国关系全面倒退，等等。审视中越关系70年的历程，虽然两国文化同源、历史同根，选择的社会制度和发展道路基本相同，又有传统友谊在支撑，但两国关系依然经不起折腾。历史的教训是深刻的。唯有铭记历史，深耕友谊，继而相向而行，中越两国才都是赢家。

亚洲新星：越南的发展不容小视

时间定格在2018年12月15日晚，越南足球队与马来西亚足球队在河内美亭体育场进行2018年铃木杯东南亚足球锦标赛决赛第二回合的比赛，最终越南队以1:0赢得冠军。越南队获得冠军后，总理阮春福及国会主席阮氏金银一起与越南男子足球队队员一道高高举起冠军奖杯，越南全国瞬间沸腾，成千上万民众通宵狂欢，连主管体育的副总理也骑摩托车上街加入游行欢庆之列。此情此景，似乎宣示着一个新兴国家的崛起。

毫无疑问，越南已成为亚洲的新星。越南的发展不容小视。

据亚洲开发银行（ADB）2019年12月初发布的消息，该机构下调了中国、印度等亚洲发展中国家2019年和2020年的经济增长预期，唯独将越南2019年和2020年的经济增长预期值分别从6.8%和6.7%提升至6.9%和6.8%，该机构预测越南仍是世界上经济增长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

又据《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News and World Report）2019年发布的消息，目前在全球29个最佳投资经济体中，越南位居第8；在吸引外资方面，越南位居东南亚首位。在渣打银行新发布的“贸易20指数”（Trade20）报告中，越南在全球位居第6，并超越印度尼西亚和泰国在东南亚地区位居榜首。

另据“普华永道”（PWC）预测，至2030年，越南在各经济体中可列第29位，超过荷兰；至2050年，还可能上升至第20位，超过加拿大和意大利。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发布2019全球创新指数 (GII) 报告显示，2019年越南排名情况继续得以改善，较2018年上升了3位，在129个经济体中排名第42位。标普全球（S&P）亦将越南2019年信用评级从 “BB-”上调至“BB”, 并将评级展望调至“稳定”。

2019年6月7日，联合国大会选举越南等5个国家为2020年和2021年联合国非常任理事国。联合国193个会员国参加了投票，越南获得192票，得票最高。

种种迹象表明，越南的发展确实超乎寻常。GDP增速多年保持6%—7%，2018年更高达7.08%，2019年也有7.02%的高增长率。除了GDP指标外，2019年越南多个宏观经济指标表现突出，比如工业生产指数同比2018年上涨9.1%；商品与服务零售销售指数同比上涨11.8%；越南国际旅客数量同比大涨16.2%。而加工制造业和市场服务是越南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加工制造业增长率达11.29%。在总体国民经济上，工业和建设业增长8.90%，国民经济贡献率为50.4%；服务业增长7.3%，国民经济贡献率为45%。此外，越南宏观经济也保持相对稳定，通胀率被控制在三年来的最低水平。同时，2019年越南进出口总额破5000亿美元大关，其中出口额增长8.1%，比世界平均水平增长3倍，顺差接近100亿美元，连续第四年实现贸易顺差，越南因此继续成为外国投资者最具吸引力的目的地。再者，越南目前总人口为9620万人，是东南亚第三人口大国和世界第十五大人口大国。其中15到64岁人口数量占总人口68%，劳动年龄人口占比仍在高位，表明越南仍处在人口红利阶段。预计10年后越南人口规模将达到1.04亿人，占比约达40%的10—24岁人口将加入劳动大军，人口黄金期或将延长。理论告诉我们，人口不仅体现市场规模、人力资源，而且还是“民富国强”的基础。波士顿咨询机构就预测，到2020年后越南中产阶级在数量上将翻倍。而按照这一趋势，至2030年，越南中产阶级的人口或将过半，实现中等强国的目标料不成问题。

向左或向右：中越关系会经受住考验吗

长期以来，中越关系就是一对复杂而纠结的关系，其主要表现为两国的革命历程有着太多的相互渗透。越南革命的成功，多多少少都留有中国的印记。而在越南抗法和抗美斗争中，中国的援助，又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两国关系从“同志加兄弟”的蜜月期，到后来的倒退、恶化，再到后来的结束过去、开辟未来，以及确立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纠缠扭结似乎总未能彻底解开，过去的痕迹依然残留着。这就不难理解两国民意中至今仍有太多的不协调甚至不够友善的言论了。

回顾刚刚过去的2019年，中越关系较为平静，但平静中也还是有些值得注意的暗流。

2月17日是个敏感的日子，中越双方都各有纪念活动。在中方，南部边境地区随处可见自发穿着仿制1979年时代的解放军军装集结起来的人群，他们相约来到分散在边境一线的烈士陵园，祭扫缅怀40年前为国捐躯的烈士。

在越南，纪念活动规模更大，有国家级研究机构主办的研讨会，也有军方和北部边境省级政府主办的纪念会；有民间自发的为烈士家属募捐活动，也有官方主导的祭扫烈士活动。越南著名的越通社发表评论文章，态度鲜明地评论了北部边界战争，这在姿态上突破了一个新的尺度。

2019年5月，越方在中国南海万安滩海域开展单方面油气钻探作业，中方理所当然予以坚决制止。

2019年10月7日，越共12届11中全会开幕，总书记阮富仲第一次在中央全会上提到“对南海局势进行仔细研究，但是不管怎么研究，都要有科学依据”；同时也宣称“越南应该捍卫自己的主权，但是必须要依照国际法来捍卫主权”。

2019年10月21日，越南第14届国会第8次会议开幕，多位高官又提起南海问题，国会主席阮氏金银在开幕式讲话中发出要“坚决、坚持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的主张。《政府电子报》则同时发表题为《凡属于独立主权领土完整的东西任何时候都不能退让》的文章相呼应。

2019年10月28日，越南文化体育旅游部正式通报对于从中国进口的动画片《雪人奇缘》里面有“南海九段线”的画面事件的处理意见，文化体育旅游部电影局代理局长阮氏秋河和电影局副局长李芳容等官员受到谴责处分。越南新闻传媒部下属广播电视及电子信息局同时正式要求谷歌和苹果将含有“南海九段线”的地图下架。

2019年11月，“微笑行动组织（Operation Smile）”在越南首都河内举行该组织登陆越南30周年庆典活动，原计划邀请著名影星成龙以“微笑行动爱心大使”的身份参加活动，但因有网民指出成龙曾经在公开场合支持过南海九段线而遭到抵制未能成行。

凡此种种，无不体现着越南在南海问题上的强硬立场，而这一立场恰恰与中国的主张是相悖的。

与此同时，越南的对外开放也在迈开大步，先是步入实施《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全面及进步协定》（CPTPP），又与欧盟达成《越南与欧盟自由贸易协定》（EVFTA）。在双边层面，越南继续在中国、美国、俄罗斯、印度、日本等大国间平衡游走，尤其是在中美两国间实施等向外交，寻求左右逢源以实现其国家利益最大化。

显然，越南的快速发展有其逻辑必然性。我们当然乐见越南的崛起，更乐见越南在国际事务尤其是地区事务中发挥更多作用。然而，这些年来我们也听到了不少来自越方主张对中国关系进行革新的声音，看到了越南民间不断有人发起抵抗中国的种种举动。而官方对此又常常表现为左右为难。

风雨70载，中越关系的未来走向值得关注。事实上，中越两国高层对把控两国关系发展是有共识的，两国的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一直向前推进，两国的务实合作更连年有新起色。2019年1—11月份，两国贸易成交额达到1455.4亿美元，同比增长8.0%。其中越南从中国进口额达687亿美元，同比增长15.2%，中国依然是越南最大的进口市场。

应该说，中越关系走到今天实属不易。维护好两国关系的大局，把控好两国关系发展的主流，是双方共同的责任。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越南政府副总理兼外交部长范平明在2019年12月28日会见中越人民论坛第十一次会议中方代表团时强调，越中传统友谊是两党两国老一辈革命家亲手缔造和培育的，深深扎根于两国人民心中。友好合作是两国关系的主流，越方铭记中国同志在越南民族独立解放和社会主义建设中给予的宝贵支持，发展与中国的友好关系是越的战略选择。基于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中越关系今后一定能经受住考验，一定能乘风破浪继续前进。

就越南而言，“天堂很远，中国很近”。对中国来说，越南始终是邻居，是友邦，是同志。两国没理由拒绝长期友好。